左衽吟连载｜左衽出现和右衽流行的原因及“左衽”的最早记载

左衽含义的综合考察

作者：嘉林

《左衽吟：华夏衣冠民族精神之管窥》连载

4.1、左衽出现和右衽流行的原因

在早期民族文化思想成熟、巩固前，左衽、右衽的选择主要出于现实需要：左衽利于骑射，右衽利于农耕和工商。

以契丹、辽人为例，其男女都穿左衽，《辽代契丹习俗史》认为这主要是“为方便右手解左侧袢扣及上马的‘实用’而设计的”。[225]

王统斌对左衽出现原因作了较好的解释：“（左衽）能够减少对搭弓射箭的影响，又能方便左手从怀中取放物品，以便腾出右手使用武器。”[226]汉服吧“贞观朔”也有相似论述：

北方民族……服装必须适应马上的生活。衣襟左掩能够较少地影响拉弓射箭的右臂的活动范围，又能更多地保护右臂不受到伤害，并且方便左手从怀中取放物品，以便腾出右手使用武器。除此之外，左胸前两片衣襟的重叠保护较之右胸前一片衣襟更能加强对于心脏的保护作用，所以衣襟偏左居多。[227]

生产力和生活水平相对发达和先进的华夏民族也会残存少量左衽，明末方以智记载：“戎衣或从边塞之制，故有曰左衽者。”[228]而脱离游牧和战斗的生活、从事农业和商业活动的人们逐渐习惯右衽。

郭泳在《中华文明的开端：夏》中指出右衽是因为方便右手办事、取物：

中原华夏民族的右衽，恐怕与夏人的“尚右”习俗有关。人在生活中大多数时间在利用右手办事，上衣右衽对用右手伸入胸前的袋子（袋子一般缝制在衽的里面）中取物也比较方便。久而久之，也就成为夏人的习俗了。[229]

宰予在《博物》杂志上也认为：“右衽可能是因为惯用右手的人更多，这样解系衣带更为方便——过去衣服没有纽扣，多用系带固定。”左衽则相反：“游牧民族多为左衽，其实与他们的生活习惯有关：人一般从马的左侧上马，如果上衣右衽，很容易被马鞍绊住，左衽则可避免。”[230]

历史上，最迟自孔子之始，反对左衽、推崇右衽开始突破民族范畴，更多地体现政治文化和精神思想意义。如唐朝颜师古注《汉书》就称：“右衽，从中国化也。”[231]

4.2、最早的“左衽”记载

将左衽视为非华夏族服装样式的最早观点，最迟于春秋时代已有，如我国现存最早的政事史料汇编、记载商周政务公文言论的《尚书》，其中记康王劝勉毕公教化殷民使四夷依赖：

三后协心，同厎于道，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赖，予小子永膺多福。（周书·毕命第二十六）[232]

注曰：“言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被发左衽之人，无不皆恃赖三君之德，我小子亦长受其多福。”可见早在周康王时期左右衽就已经是夷夏之分的一个标志。

最著名的左衽记载是《论语》：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233]

意指民众至今仍受管仲之功，如无管仲北伐山戎，则华夏社会失序，人们将退化为蛮夷。“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一句受后世无数征引，充分表明人们对孔子思想的认同，一以贯之地表达了人们对卫文明、反蛮夷的民族思想。

再就是《礼记》“小敛大敛，祭服不倒，皆左衽，结绞不纽”[234]写的是左衽用于丧服，不过后世诸多墓葬显示仍以右衽为主。

还有王充所著《论衡》记“苏武入匈奴，终不左衽”[235]，可见汉朝时不穿左衽已明确成为气节的象征。

资料注释

[225] 张国庆、朴忠国：《辽代契丹习俗史》，辽宁民族出版社1997年，第59页

[226] 王统斌：《历代汉族左衽服装流变探究及其启示》，江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第11页

[227] 贞观朔：《左右衣襟：细数那些左衽现象》，汉服吧2013年5月，

http://tieba.baidu.com/p/2358223638

[228] （明）方以智：《通雅》，《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57册，台湾商务印书馆，第694页

[229] 郭泳：《中华文明的开端：夏》，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30页

[230] 宰予：《祖宗的衣橱，汉字中的衣》，《博物》2018年第1期，第67页

[231] 《汉书》卷64下，中华书局1999年，第2125页

[232] （汉）孔安国传，（唐）孔颖达疏：《尚书正义》，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525-526页；江灝、钱宗武译注，周秉钧审校：《今古文尚书全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22页

需要注意：《尚书》“晚书”二十五篇（含“毕命”篇）经考证不是真正的“孔壁古文”（即被认作伪书），其编著者可能是三国魏末晋初的学者；不过由于“晚书”的重要来源是先秦经史诸子的《尚书》引文，现已考知出处的约有120条，因此“晚书”可视作《尚书》的辑佚，补充、丰富了《尚书》的内容，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见：江灝、钱宗武译注，周秉钧审校：《今古文尚书全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前言第6-7页。

[233] （魏）何晏等注，（宋）邢昺疏：《论语注疏》卷14，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92页

[234]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礼记正义》卷45，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266页

[235] （汉）王充著，陈蒲清点校：《论衡》卷14谴告篇，岳麓书社1991年，第229页